三百六十九章李大人的封賞爭議

    對州縣官員的獎勵，一般情況下是臺憲具奏事跡，📯🔻內(nèi)閣票擬，天子核準，最后🧙⏱🎪一面落實獎賞一面送到吏部考功司填注。

    不過這次李佑不是日常政績，屬于特殊事件，又是河務方面的，🤒所以太后諭示由工部敘功具奏🛣🤭，也是慣例。得了旨意，工部會同吏部、禮部翻經(jīng)據(jù)典研究了五六天，也沒拿出獎勵方案。

    不🌉🕋要以為工部有意拖沓，這可是相當有技術(shù)含量的活計，不是想象中那么簡單隨便的。而且大明官場上🌼🕴🐘關(guān)于政績考核方面規(guī)定的很具體，十分便于操作，但在敘功方面，條文不多，主觀性很強，變數(shù)也大。

    例如同樣一件功勞，這位天子可能賞個伯🚨💨🐪爵，換個天子沒準賞賜世襲三品指揮使就打發(fā)了?，F(xiàn)在慈圣宮對李大人的態(tài)度很微妙哪，給李佑敘功時必須要考慮到這點，所以工部和禮部、吏部很是頭🤢疼。

    畢竟李大人這個功績太特殊了，完🍼🌓🙉全沒有先例💁，只能分條列縷的一項一項斟酌。

    獎賞種類有行文褒獎、遣🤺⏬🙍使勞慰、✴加俸增秩、封贈家人、恩蔭后代、賞賜物品😅🍩🚟、升職遷官等類型。

    行文褒獎、遣使勞慰都道是應有之義，不須多談，而麻煩的細節(jié)就在于🎉🐩✨其他幾項。

    這日，工部尚書胡都老🏯🈴大人、吏部考功司新任郎中潘翔、禮部儀🥄👝制司員外郎朱放鶴人手一杯熱茶坐在工部后堂小廳內(nèi)，主要議題便是🚎🌎為李佑敘功。

    老⛲🎫🆒尚書長嘆一聲，這真是個燙手山芋。既要足夠虛榮，不能讓天下臣民議論朝廷小氣、冷落功臣，又不能太實在，免得惹火了皇太后。他估計吏部🈳💟🚁和禮部也曉得此事的內(nèi)涵，派來會商的人選都很有意思。

    考功司潘大人，曾與🌧李💰🏖佑共同號稱許次輔手下三大走狗之一，儀制司朱放鶴，既是宗室又是李佑的朋友。

    可以看出，吏部尚書的意思是不能🍡太虧待李佑。而禮部📙尚書的意思大概是要拿朱放鶴作為擋箭⛅👩🧘牌，萬一李佑對賞賜心有不滿別記恨到禮部，自己與朱先生內(nèi)部解決去。

    矛盾歸矛盾，事情還得議，胡尚書先開口道：“今天務必要議出結(jié)果。本部先拋磚🧦🛄🍪引玉，此次李佑功績，因為也算死守不退和欲😛🔶🎎以身殉節(jié)，可比照文臣奮勇殺賊而小于救駕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這點基本上🤸🤱是朝廷共識，朱放鶴點頭道：“先帝有過詔令，文臣殺賊者，兒子可世襲軍職?！?br/>
    一般殺賊救駕這種功勞都是武職所得🏟，但本朝有時出現(xiàn)縣令之類的文官在遇到叛亂時立下軍功，所以特意出了詔令，文官立軍功的，獎勵子孫世襲武官。

    “若李大人是武🛡🙎官，便簡單得很了?！迸舜笕藝@👐息道⌚💇。

    武官與文官不同，有大功時🍺超擢并不稀罕，五六品一躍為二三品也是可以的，這樣獎勵起來很容🎚易。

    而🍞💽🚦治國文官就不能😑🚱💝如此了，一個知縣功勞再大，也不可能提拔成尚書大學士，能跳一個品級就是非常特殊的天恩浩蕩了。所以給李大人敘功，首先要考慮到他的中低品級文官身份，又要比照軍功，相對較為麻煩。

    胡🕑🐈🍇尚書想了想，決定先從最容易的地方入手，“加俸這項，奏請賜食一品祿，如何🚩🏺🕝？”

    潘、朱二人均點頭道：“可?！?br/>
    俸祿多寡不涉及任何實際品級，在官本位里無足輕重，別說🎗🃏💊賜食一品祿，就是賜十個一品祿又能怎樣？再說🏃李佑功勞又大又虛，與賜一品祿這種獎賞相當般配，說出去好歹有一品兩個字。

    朱放鶴忽然又冒出一句：🙅📀🚋“一品俸祿雖多，可惜李佑🐮🅿這🎎🕗兩年領(lǐng)不到啊?！?br/>
    “🤵官位品秩方面，潘部郎是吏部的，有何見教？”胡尚書問道🎒。

    潘大人早有腹稿道：“如此大功，至少要升一品，授正五🔆品官🦍職，非如此不能酬功?！?br/>
    其實從另一個角度看，李大人在當六品官時立了這個大功還是挺吃虧的。若此💀🌏時他已經(jīng)是二三品的大員，那么救下了祖陵龍脈后，估計朝廷在官位上賞無可賞，只能封伯爵酬功了。可惜啊…

    考慮起錢太后的態(tài)度，胡尚書皺眉沉思半晌💎，“李大人方至江都半年，不宜另遷。奏請授予正五品揚州府同知銜，其它仍兼原職如何？”

    潘大人不置可🥋📉否，朱放鶴插話道：“暫且如此奏請，到朝會上再議。🗓”

    正五品的基本盤定下，其它的勛位散階都好辦，勛修正庶尹，階奉議大夫，都是📞⛓與正五品搭配的💌🥃🥉。

    討論完李佑本人，還得繼續(xù)討論誥封恩蔭。各種封賞中，給官員本人的叫做授，給還健在的父母正妻的叫封，給故去的叫做贈，給子😨🕉🤑輩的叫蔭。詞各不相同，意義也不一樣⏩🤦🌖，不能亂用的。

    當然，這些賞賜📡中最核心的就是官員本人的品級，官員本人品👀🖱🛸級越高，封、贈、蔭的檔次也越高，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也。

    李佑的正妻沒什么可討論的，妻以夫貴，誥封為宜人，在📵民間俗語里可以稱作五品誥命夫人了🕊🎑。但關(guān)于對李佑長輩的封贈，又引起了不同🐝🗯意見，應該是誥封到父輩，還是追贈到祖輩？

    最終朱放鶴一錘定音道：“李大人救了我高皇帝的祖父上三代陵寢，酬功也該追朔到他的祖父上三代，如此💅方🈸🧖📘顯皇家知恩！”

    胡尚書和潘大人便都不反對了，接下來議論死人如何追贈，活人如何誥封🈵🍡🧙。這方面禮部比較專業(yè)，朱部郎繼續(xù)發(fā)表意見：“若李輔世授正五品，以此為準，故去祖先追贈品級應當升高，健在父母輩卻該照著五品下調(diào)?！?br/>
    這倒是慣例，一方面照顧了死者為大、祖🚥🚊🛌先為大的觀念。另一方面，已經(jīng)死掉的即使追贈🤠🗨到一品又能有🎡什么實際影響？而活著的就該稍微壓一壓，留出去世后追贈的余地。

    潘大人身在吏部，自然對各種品級如數(shù)家珍，當即說出想法道：“可如此奏請，李大人高祖以下三代，追贈三品嘉議大夫。李大🗃🉑😑人之父可封正六品承直郎。”

    嘉🗽議大夫和承直郎都是文官相應品級的散階，👟🛫💿而這些不具備實職意義的散階常常被拿🐝📬出來當做追贈誥封名號。

    朱放鶴提出異議道：“李大人之父不宜為同文散階，不然李大人何以自處？換作六品兵馬指揮，左右🔸只要有品級就可以了🐄👘?！?br/>
    胡尚書和潘大人🕢🚭🚔對此很無所謂，虛銜是什么🤕🎫名號并不重要，死了后一樣還要有追贈。

    話說兵馬指揮也是個完全沒有實務的虛職，只用來當👻做榮銜的。不過有個特殊之處，按照習例駙馬的父親要被💜⌛封為兵馬指揮...

    朱部郎🐡🍊建議誥封李佑父親為兵馬指揮，實話實說是某🔓📐公主孕婦難得任性一次后傳出的意思，除了寄托她的小心思別無用處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李大人🅰🏌的父祖輩們有了著落，自然母親和祖母們也少不了，各有各的稱號。于是又到了🥝🔲一個最關(guān)鍵也是最難定的項目上，那就是李佑的子輩如何封賞。

    這比封贈父祖更加重要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比李佑本人的封授還重要。畢竟傳宗接代觀念根深蒂固，一家一族的未來都寄托😪📔🗞在下一代身上，下一代越優(yōu)秀家族才能越興旺。

    嚴格來說，到目前為💝🎻🛄止李佑一家得到的封賞都是華而不實的，追贈誥封都僅僅是榮譽而已。而李佑本人限于自己的文官身份和官場規(guī)矩，只能升上一品，無法再得到更多。

    若🍀🈵只有這些，那肯定配不上李佑的的大功，而不足之處都要從恩蔭上補🤧🐸回來。

    胡尚書神情漸漸嚴肅，開口道：“若按文臣殺賊軍功論，以一子世襲軍職，本官奏請李大🎋人恩蔭一子為正五品千戶世職?！?br/>
    “太低了！”朱部🤭郎直言不諱道：“聽起來簡直是笑話！救⭐👽護祖宗龍脈的功勞，不能封爵也罷，但只值得《》出去叫人齒冷?！?br/>
    胡尚書再次皺眉，六部中工部雖然實惠最大，但在地位上卻是最弱勢的一個部。如果說吏部類比于文官，禮部類比于讀書人，戶部類比于商人，兵部類比于武官，刑部類比于🖇🤘🛃胥吏，而工部卻只能類比于匠人，這就是區(qū)別。所以他這個工部尚書沒有底氣去觸動太后的情緒。

    錢太后對李佑的怨恨，滿朝皆知。別的獎賞項目高了那都是虛高，錢太后不會太在意。😸⏭🏹但這個恩蔭世襲才🤤🚔是世世代代與國同⛩🌈休的硬通貨，若給李佑定的太高，錢太后會怎么想？

    到時他這個工部尚書很🍱可能從此被錢太后惦記上啊。如果為了未來，結(jié)好李佑也未必不可以，但他都這把年紀了，不指望繼續(xù)有什么發(fā)展，只想安安穩(wěn)穩(wěn)的體面致仕💜而已。

    想至此，胡尚書堅持道：“世襲五品，🖍🎂📶😵如此恩典已經(jīng)不小了，朱大人眼界不要太高?！?br/>
    “這不行。♏”朱放鶴也堅持己見道：“不能讓天下🥠人笑話朝廷寡恩，以我之見，世襲三品錦衣衛(wèi)指揮使方可彰顯朝廷氣✉📯度！”

    三品指揮使，還是天子近侍錦🏢🛏✏衣衛(wèi)的，這不是給太后添堵💢🐘么…胡尚書想也不想的就要否定。

    半天沒有出聲的潘大人望了望窗外日頭，“如此爭吵也不是辦法，眼看日頭要落下，明日🍰便是朝會。不如折中從之，敘為正四品指揮僉事🐫好了?！?br/>
    “那便朝會上再議！”朱放鶴道。

    熟知各🚱🚖🥑項官職的潘大人不知為何，感覺有什么古怪，卻說不上來。

    想了半天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，如果李大人的父親成了兵馬指揮，兒子成了指揮僉事，這和🏈🔦駙馬的待遇一模一樣哪…本朝駙馬也是父親🏜📈封兵馬指揮，兒子蔭指揮僉事，真是一個有⤴🚋趣的巧合。

    朱部郎又道：“還有一事，李大人身為文官，其子卻以要軍功蔭襲武🍎職，這🎢不合道統(tǒng)。還須加蔭一子才好，應當奏請準其另一子坐監(jiān)后蔭尚寶司或者光祿寺。”

    胡老尚書頭皮發(fā)麻，加蔭一子也是一種恩賞🦔👠，本來李佑是夠🚽🏵格的，但是…

    不由得埋怨道，這朱大人是宗室身份，不怕太后報復💩，他是為友人仗義出頭了，可也不替別人著想。

    朱放鶴見胡尚書不說話，于是😮退一步道：“那便將爭議之處🍤🤴🔞都寫進奏本中，在朝會上裁決?！?br/>
    次日是慈圣皇🖲🍳太后御🚤💭武英殿聽政的日子🈲，胡尚書將連夜寫好的奏章攜帶著，其中幾處與朱放鶴、潘大人意見不同的地方寫的更是詳詳細細、清清楚楚，誰是什么觀點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到了殿中，前頭諸事議畢💃🐆，胡尚書便出列奏事😟⏯，將自己的章本讀了一遍。

    這引起了⛩🕍👰滿殿細細碎碎的雜音，眾人又🕶🍫是交頭接耳的自發(fā)議論起來。其他都是中規(guī)中矩，只有這恩蔭事項確實很有🎩爭議。

    該賞賜李佑恩蔭五品、四品、還是三品？不用普遍發(fā)表意見，只是三個🏸🧒選項，內(nèi)閣大學士表態(tài)就足夠了。

    武英殿大學士彭閣老當先說道💭：🤛🔭🥤“恩蔭本身就是厚賜，千戶世職足矣！”

    許次輔🚃針鋒相對道：“大🍉🦋功大德在前，五品何以服😘人心？必須三品?！?br/>
    其他大學士中，對😚💑💡李大人有好感的文淵閣大學士楊閣老自然贊同許次輔，文華殿大學士袁閣老出于對李🗿📗佑的恨意，拋棄了中立立場也支持五品。而東閣大學士金閣老卻和稀泥的提出四品最好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支持三品的兩個，支持五品的兩個，四品打醬油一個，不知不覺李佑的封賞問題又🏅成了內(nèi)閣角力場。自從年初朝廷大🐢🕞👭變后，近半年來很少有如此尖銳的對🖨🕙立時候，沒想到不經(jīng)意間又因為李佑這個導火索引發(fā)了內(nèi)閣大佬們直接對抗。

    武英殿中其他人看在眼里，不禁感慨道🚖：“若無李佑，天下太平，李佑一出，雞犬不寧?！?br/>
    此人在內(nèi)閣不過短短半年，但留下的印記太深刻了，或者說😤給別人的創(chuàng)傷太深刻了…

    他離開京師至今已經(jīng)有七八個月，可是現(xiàn)在僅僅一個名字出現(xiàn)奏本上，就能將彭閣老、袁閣老這些老官僚的情緒挑逗起來。也許，還有珠簾后😛🛷🧝面寶座上的那⏹♈一位。

    內(nèi)閣六個大學士中，只有首輔徐岳沒有說話💰🥍😿，彭閣老滿懷期待的🤤🍽🐭問自己盟友道：“元輔以為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李佑可以恩蔭正三品錦衣衛(wèi)指揮使世職?！毙?#128450;🎆首🧘🗓🐻輔緩緩說道。

    彭閣老大驚，徐岳怎么會幫李佑說話？這不可能！雖然他與徐岳不像過去那般📰親密無間，但也不至于讓徐首輔無原則的倒向李佑那邊啊。

    別💣🦔說彭閣老，整個武英殿🖇📋🏂里🈲包括錢太后都經(jīng)異常吃驚。

    徐首輔從袖中掏出一封奏本，“進殿之前，這封六👂♒百里加緊奏本傳到本官手中。有泗州流民首領(lǐng)穆某企圖謀反并占據(jù)祖陵，被李佑與盱眙知縣合力剿滅…”

    彭閣老無語，這李佑難道是有天命的人么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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